學習趙榮琛先生《六月雪*坐監(jiān)》我的一點心得體會（一）

  最近，一直在看趙先生八四年在中國戲曲學院和鈕鏢先生、王玉敏先生《六月雪*坐監(jiān)》的實況錄像。這也是師父王碩老師給我布置的“作業(yè)”。在這之前，我看過幾位老師的《坐監(jiān)》錄像和現(xiàn)場實況，也和曹老師多少學過一些，當初自以為把“數(shù)”會了，基本上問題就不大了。這種僥幸的思想一直在我心里，直到王老師讓我看趙先生的《六月雪*坐監(jiān)》開始，我才有了新的體會，原來一出唱功戲還有那么多深刻的東西是值得我們?nèi)ネ诰虻�。在一遍一遍細心地看過趙先生錄像之后，我有這樣一種感覺：雖然是唱功戲，沒有什么身段，但是真得去坐下來踏踏實實地去品趙先生這出戲，無形當中能感覺出趙先生在處理竇娥這個人物和這出戲時候的無限魅力。當然，我接觸程派時間不多，開始系統(tǒng)地了解趙先生藝術(shù)更是從近期才開始的。我的這點心得體會只是很膚淺地自認為的東西，不能給趙先生下任何定義，其中存在的對趙先生藝術(shù)的誤解也是有的，還請各位老師、各位好朋友多多提出寶貴意見，以便大家更好地學習趙先生藝術(shù)！   在劇中人物禁婆一聲高叫：“竇娥走來！”，鑼鼓起了【慢紐絲】，隨著鼓師【撕邊】，趙先生飾演的“竇娥”緩步又不拖沓地從幕后走出來，趙先生一個軟亮相，鑼鼓又起了【慢紐絲】。趙先生這點有一個“嘆氣”的動作，真是把竇娥當時被冤枉又身遭逼供的情境一下子表現(xiàn)出來了，就是這一聲嘆氣把現(xiàn)場氣氛緊張了起來，觀眾也隨之被趙先生帶入了劇情中去。趙先生步履蹣跚，足能表現(xiàn)出竇娥的苦悶之情，低頭久久凝視著身上的鎖鏈，她想不到本來幸福的家庭被張驢兒搞得家破人亡，被奸賊陷害吃盡了苦頭，再想到家中年邁的婆婆無人照料，不由得珠淚涌上心頭，無奈地傷感起來。趙先生在臺上就是竇娥，他不是趙榮琛。就拿看鎖鏈這點來說，我就有這樣的感受，趙先生把看鎖鏈表演的太有生活化了�？赐赕i鏈他沒有再給觀眾遞個眼神，再告訴觀眾我受了不白之冤，然后再哭。多此一舉。趙先生的一個小細節(jié)都很有深度，不琢磨是感知不到的。   隨之起了【散板】：“忽聽得喚竇娥愁鎖眉上，想起了冤枉事好不慘傷�！壁w先生在唱“喚竇娥”時，“竇”和“娥”字中間停頓了一下，我個人覺得是讓觀眾知道是在叫“竇娥”所以做得處理，若是“竇娥”兩個字連著唱也是可以的，但是就不像趙先生那樣處理的那么細致，他是讓觀眾知道是在叫竇娥，不是在叫別人。趙先生在一兩個字的銜接上都有內(nèi)容有說法的。禁婆一聲：“竇娥，怎麼還不出來�。俊备]娥心中不免心神不定，不知向前還是退后，心中忐忑不安。第三句【散板】“只見她發(fā)了怒有話難講”一句趙先生也有細致的處理，就是在“只見她發(fā)了怒”這六個字，趙先生是一口氣下來的，還有著急促的口吻。為甚麼這樣處理呢？我覺得的還是和竇娥當時心里害怕不知禁婆叫她所謂何事而來的，誰在心驚膽怕的時候說話還慢條斯理的呢？趙先生就把舞臺上的一些表演提升到生活中我們不容易察覺到的習慣中去了，這也是更好地為人物和劇情服務(wù)。鑼鼓再起【慢紐絲】，竇娥捋著散亂的青絲，向監(jiān)內(nèi)看了一眼，因為不知道禁婆叫她什么事，她遲疑了片刻。算了，還是進去吧，這才緩步邁門檻進了禁婆的牢門，禁婆這時候也有動作，看著竇娥進了門，待竇娥站定了上下掃看她再投來生氣的表情，此時的竇娥心中更是萬分害怕，不知道禁婆叫她來所謂何事，待竇娥向禁婆投去害怕的眼光時，竇娥一個抖袖表明了竇娥心中的不安與恐懼。然后接第四句【散板】“禁媽媽呼喚我所謂哪樁？”。趙先生在“禁媽媽”三個字也做了處理，我覺得也是生活化了，生活中我們叫“李老師，王老師”時候也是連著說，而且語速也是從慢到快地招呼某個人。那這時候，我覺得趙先生就抓住了我們生活中這個特點，把它運用在了“禁媽媽”這三個字上，聽起來清晰明了，更貼近現(xiàn)實生活中的習慣。雖然有唱腔在那管著，但是確實趙先生是做了這樣一個處理，也有了不一樣的視聽享受。   在學習了這四句【散板】之后我有這樣一個感受：雖然京劇的板式豐富，唱腔多變，尤其程腔更是新穎奇特，但是不管它怎樣豐富多變，還是要遵循一個原理——要為人物和劇情來服務(wù)。同樣的【散板】板式，在每一出戲中都有它不一樣的感情和情緒的處理。千篇一律地被板式約束的話，它不能突破程式化的東西，總是在那個圈子里繞，一百出戲，一百個一模一樣的圈子我想京劇那么多的劇目也沒有什么看頭了。幾天前有幸聽得王老師一節(jié)鼓課，收益匪淺，但是給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王老師舉了這樣一個例子，同樣是【急急風】，《挑滑車》和《戰(zhàn)馬超》的情緒能是一樣嘛？（恐有誤，意思不會錯。）這說明什么？我覺得不管您是京劇伴奏也好，還是臺上演出也好，不能一個【板式】吃遍了100出戲，那就真算不上是個好演員了。比如《六月雪》的【二黃慢板】“未開言”和《賀后罵殿》的【二黃慢板】“老王爺”，同樣是一個板式，但是它表達的意思可能一樣嗎？可以說完全不一樣。我個人理解《罵殿》的主題思想是突出一個“憤”；而《六月雪》坐監(jiān)的主題思想是突出一個“屈”。“憤”是對趙匡胤篡位，恨不得把他碎尸萬段的那樣一種“忿恨”�！扒�”是對張驢兒陷害婆婆，不由得她為婆婆屈打成招的“屈枉”。我驚嘆一個京劇板式能夠塑造出那么多豐富的情感，但是同時也鄙視那些不講其理就敢大做文章之人。   繼續(xù)正文話題，竇娥問禁婆：“媽媽，喚我出來何事？”，趙先生的語氣好的不得了，又有詢問禁婆的口氣，還有不知道怎麼辦的緊張態(tài)度和畏懼禁婆的恐懼心理。八個字能有這么多情感的表達，不得不讓我崇拜趙先生的藝術(shù)。禁婆這才告訴竇娥：“我說竇娥啊，自從你來到我這監(jiān)里頭日子也不短了，燈油草鋪錢我是一個子兒沒見你的，今兒個把你叫出來，有銀子有錢的拿出來，也好替你墊辦著花��！”，竇娥一改緊張情緒，看到禁婆是想向她要錢花，馬上就說：“媽媽說哪里話來？”趙先生把“哪”字高念，還是突出了生活，我們平常說話也是突出這個字，如：王老師您這是哪的話啊！王老師您怎麼說這話��？都是突出那個語氣詞“哪”和“這”，趙先生這點將“哪”字高念也是為了突出這個意思：“媽媽，您這是說的哪里話啊�！保�竇娥繼續(xù)說：“想我竇娥，遭此不白冤枉，家中又貧，哪有銀錢與媽媽使用？媽媽你，你你你行個方便吧�！边@句念白里，趙先生通過語速和高低也突出了好幾個字，“想”、“遭此不白冤枉”、“家”、“哪有”等都有極細致的處理。“想”字趙先生高念，為的是讓禁婆知道她遭了不白之冤，這個“想”字有要陳述的語氣�！霸獯瞬话自┩鳌保�趙先生在處理這句時從語速上突出了竇娥既冤枉又無奈的思想感情。“遭此”和“不白”中間，趙先生稍作停頓，為了給“不白冤枉”做鋪墊，也在這停頓中做足了感情的文章。我的感覺是兩個字——無奈�！凹抑杏重殻�哪有銀錢與媽媽使用？”趙先生高念“家”、“貧”、“哪”為的是突出這三個字。這是為了告訴禁婆：“我們家窮，哪有錢給您打點��？”“媽媽你，你你你行個方便吧！”�！皨寢尅眱蓚�字趙先生雖然高念，但是我的感覺就是很客氣的乞求禁婆，就像別人威脅我，我很客氣地跟人家說：“王老師！您瞧，您。。。 您給我行個方便得了�！苯�婆火了：“得嘞！來一個行方便，來兩個行方便，都行方便媽媽我吃誰��？”竇娥還是懇求：“媽媽！行個方便吧！”趙先生這點處理的更有生活了。這不就是“低三下四”地乞求禁婆別要她錢了嗎�？梢哉f趙先生真是抓住了竇娥此時此刻的處境和她當時的感情，如果說竇娥這個人物從一出場就是一個很正派很貞節(jié)的正統(tǒng)婦女形象，但是這個時候她必須得“低三下四”地乞求禁婆。希望通過很客氣很試探性地說點軟話得到禁婆的“可憐”。別小看了趙先生“媽媽”這兩個字，細細品來太有嚼頭了。禁婆說了：“我知道，這也是善財難舍！竇娥你過來，我跟你有話說。”“媽媽，行個方便吧！”這時候竇娥的語氣就放小了，還是客氣地試探性地說軟話。見禁婆說跟她有話說，竇娥遲疑了一下，心中又恐懼起來�！白屛疫^去？哎呀。。。她想干嘛呀？”竇娥心里還是這么想，禁不住禁婆總叫她：“你過來，我跟你有話說，你過來，你過來。。。”竇娥隨著禁婆說話的語氣從遲疑的腳步加快了速度走到禁婆面前，一個冷不防，“接嘴巴吧！”竇娥被扇了一巴掌。我看趙先生的腳步就是由慢到快，做足了事先不知情的文章，給觀眾和竇娥自己一種“冷不防”的效果。   禁婆一個嘴巴，竇娥一個轉(zhuǎn)身回來，左手捂著臉看著禁婆投去了極其恐懼和害怕的目光。又向觀眾做了個“背供”，告訴觀眾她無緣無故地打我。（這個應(yīng)該是京劇程式化的東西）然后，起【散板】禁婆唱“一見竇娥怒氣發(fā)，不由禁婆咬銀牙！”唱到“手持私刑將你打！”時，竇娥慢慢地給禁婆跪下，眼睛投去了又害怕又恐慌又極度傷感的眼光。禁婆“啪啪啪”三下，竇娥左右躲閃不及，更加重了她的思想感情。“管叫你一命染黃沙！”。竇娥一聲：“我哭！”，起了程派最有特色的一種板式——【滾板】。趙先生對這段的處理也花費了心思�！拔铱蓿　笔找�，隨著【大鑼一擊】的緊張情緒，竇娥的情感也完全釋放出來了：“哭一聲禁媽媽，叫！叫一聲禁大娘！”趙先生唱這句時，我沒有感覺到在哪里有明顯的換氣，都是在急促的緊張狀態(tài)下完成這句唱腔的。這更是符合了竇娥當時在那種氣氛低沉、又無助的情況下她對禁婆的一個乞求似的“申辯”機會�！跋敫]娥遭下這不白的冤枉，家業(yè)一旦盡花光。哪有銀錢來奉上，望求媽媽你，你，你你你行善良！”這一大句的【滾板】唱腔，我個人覺得很不好唱，假使唱拖了，之前創(chuàng)造的一切緊張氣氛全部都被破壞了。假使唱趕了，則顯不出竇娥此時那種心中極度傷感、極度無奈、極度恐懼、極度緊張的思想感情了。唱這一段時我覺得應(yīng)該在這個人物和唱詞上下點功夫，怎麼能夠通過自己能理解的把此時此刻竇娥的情境和這大段又緊張又有深刻內(nèi)容的唱詞表達出來，才能說有幾成把握能夠把觀眾和整個劇情的發(fā)展給推動和調(diào)動起來。“��！禁大娘！”更是要有十足的感情投入，這點和接下來的大段【二黃慢板】應(yīng)該說感情上還是不太一樣的，這個時候的竇娥很恐懼，哭的撕心裂肺地乞求禁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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