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山深處一幅畫散文

　　去往龍脊梯田的路，貨真價實的山路十八彎。彎來拐去，車輛有些顛簸。導游大寶是個年輕的壯族小伙，體格健壯，皮膚黝黑黝黑的，很會唱歌，也很冷幽默。一車子的人在大寶又說又唱的解說中，倒也輕松快樂。幾個小時的車程，對于經(jīng)常暈車的我來說，這一路并不怎么煎熬難挨，或許，就是因為這樣輕松的氣氛。

　　在游客中心等候景區(qū)專用客車的間隙里，我站在這個大山深處的壩子里，踱步、繞圈，用心打量著這個陌生的地方。

　　此時，天空細雨如花，若有若無，空氣潮濕。四月初的大山，處處彌漫著清新，清新的綠，清新的葉，清新的空氣……

　　重巒疊嶂的山，環(huán)抱著游客中心。游客中心不算特別大，木質(zhì)的房屋，依山而建，主樓二層，原木原色，典型的少數(shù)風族風情。大山，用這樣質(zhì)樸的方式擁抱著從天南海北來到這里的人們，仿佛在說：歡迎歸來。

　　遠天遠地趕來的人們，我不知道他們在想些什么。但有一點可以斷定，那就是，每個來這里的人，都是為了心中最美的風景。

　　是的，廣西龍脊梯田，是我心中最美的風景。第一次看到關于龍脊梯田的風光介紹，就被驚艷了眼球。于是，那壯觀的梯田，就成了揮之不去的一幅畫，時不時在我眼底流動。

　　龍脊梯田，位于廣西龍勝自治縣龍脊鎮(zhèn)平安村龍脊山，距縣城22公里，距桂林市80公里。

　　梯田，字面意思，就是在坡地上分段建造的階梯式農(nóng)田。對于幼時在田梗上戲耍奔跑的我來說，梯田并不陌生。只是，我看到的只是零零星星的田地，東一片，西一塊，沒有規(guī)模，不成氣候。從來不曾想過，我會為一片梯田迷戀，我會因為一片田去翻山越嶺。

　　當我終于站在山頂?shù)挠^景臺時，整個景區(qū)宛如一幅巨大的油畫鋪在眼前，美得那么不真實，美得讓人幾乎窒息。一時間，所有形容詞在腦中快速集結(jié)，卻找不出最好最貼切的那一個，只能蒼白地說：美！真美！

　　因為下過雨，遠處濃煙薄霧，云霧交織，好似瑤池那般如夢如幻，薄霧輕紗賦予整個景區(qū)一種猶抱琵琶半遮面的神密感。素白的霧嵐流動在山腰，婀娜又輕盈，飄渺而綺麗，仿佛整個山都隨著霧在飄浮，仿佛整個寨子都在飄浮。

　　眼前，層層疊疊、垛垛堆堆的梯田，像潮水般漲起，以排山倒海之勢奔涌而來，從山腳順著坡勢蜿蜒向上伸展，直通茫茫云海。上百級的梯田，一層層從山腳盤繞到山頂，高低錯落，遠近稀疏，組成一個縱橫開闔、浩浩蕩蕩的梯田群體，那陣勢所向披靡、勢如卷席。行云流水般的線條，嫵媚又大氣，磅礴又壯觀，張揚著力與美。這粗獷而原始的美，令人身體每個細胞到心靈都感到震撼。

　　一座座清一色的木質(zhì)吊角樓，臥在山腰，錯落有序與大山融為一體，靜謚、清雅、古樸，畫意十足。在這云霧之間，你無法分清是大山摟抱著村莊，還是村莊睡在大山的懷里。無論從山腰、谷底或者山頂?shù)哪膫�角度看身旁的梯田，皆氣象萬千，猶如龍入云海，猶如人間仙境。此時，語言是多余的，你只需要看著眼前這美侖美奐的畫面，輕輕呼吸，靜靜感受來自身體各個感官的體驗。你會渴望融入這種美，融入大山，融入阡陌，融入草木，融入到這里的每一寸氣息。

　　說起梯田，絕大多數(shù)人都不會陌生，生活中或多或少，我們都見過一些梯田，可像龍脊這樣大規(guī)模的梯田，我是第一次看到實景。從流水湍急的河谷，到白云繚繞的山巔，從蔥蘢森森的林邊到石壁陡崖，凡有泥土的地方，都開辟了梯田。

　　梯田分布在海拔300米至1100米的山梁之間，落差達800米。一級級梯田依著山勢綿延，直達云端，如同一級級登上碧藍天空的天梯。每走一步，都更接近藍天。信步在天地之間的這幅巨大的畫里，人，那般渺小，又那般真實。千山萬水來這里的人，只為了心中美麗的風景，而在這里的每個人，都成了那畫中的風景。那些分散在梯田中的一個又一個人，讓這幅畫更加立體，更加靈動，更加有氣息。

　　龍脊梯田由東向西，分為金坑紅瑤梯田、平安壯族梯田兩大部分，由于山勢有別，呈現(xiàn)不同風情的詩境畫意。平安梯田宛如一條行進中的巨龍，騰越在長長的坡面上，飄逸多姿、奔放雄偉，有一種叱咤風云的野性力量。金坑梯田由于金坑地勢陡峭，梯田以纖長帶狀形的較多，似柳葉彎眉，嫵媚妖妖、綿柔楚楚，無論遠近高低的層次都極為豐富。兩者一南一北如雙壁輝映，構成這大山深處極致的美。

　　美麗的大山，孕育著美麗的壯瑤民族。世世代代的壯瑤人民，居住在四面青山的懷抱中，男耕女織，臉朝黃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走在這天梯上。一代一代的壯瑤人，把情懷灑在這片土地上，把希望播種在這原野里，把山歌唱給這里的每一塊田地。而大山，一年又一年，歲歲年年，回報他們以豐收、以碩果、以喜悅。

　　據(jù)百度資料，龍脊梯田距今至少有2300多年的歷史，堪稱世界梯田原鄉(xiāng)。無法想象，2300多年以前，第一批到達龍脊的壯民和瑤民，面對橫亙在眼前的深山，他們做出了怎樣的血與汗的奉獻。人類從來不缺乏智慧，越具有挑戰(zhàn)性人類的智慧越表現(xiàn)得酣暢淋漓。智慧的壯瑤先民，根據(jù)不同的地形、地質(zhì)，修堤筑埂，堅信山有多高，水有多高，依靠最原始的刀耕火種，憑著卓越的毅力和非凡的智慧，開墾出第一塊梯田。

　　站在這宛如人間仙境的地方，我想問一問：開山造田的先民們，你們有沒有想過，你們用血汗開出來的梯田，會成為藝術杰作。你們，是天然的畫師，于這蒼茫大地，用血肉與智慧，畫出了至關重要的第一筆。一層層梯田就是那一圈一圈的年輪，世世代代的壯瑤先民，在這里繪出了人間奇跡，繪出了千古畫卷，福佑子孫后人。倘若你們有知，你們一定會笑著站在云端，繼續(xù)庇佑這方山水千秋萬代。

　　薄霧散去，淡淡的陽光灑在梯田。此季，大部分梯田已灌水，陽光下一層層梯田似一條條躍起的小龍，無數(shù)小龍匯成一條蓄勢待發(fā)的巨龍。小部分梯田已經(jīng)青苗碧翠，生機盎然，點點綠意，像是巨龍身上的點綴。

　　有村民三三兩兩，分散在田間地頭，播種糧食，播種希望。他們彎腰躬身勞作的樣子，充滿了對土地的敬畏。我知道，他們有一個盛大的傳統(tǒng)節(jié)日：梳秧節(jié)。一般在每年芒種前后，是一年一度的梳秧節(jié)。村民燒香祭秧母，歡歌跳舞，鑼鼓喧天、嗩吶聲聲，響徹云天，大寨小村萬人齊歡，祈求風調(diào)雨順、五谷豐登，集體種下金秋的希望。伴隨著梳秧節(jié)而來的，還有一系列的民俗風情節(jié)目，那喜慶的場面，可謂空前絕后，可惜沒能趕上這盛大的節(jié)日，一睹風采。

　　與我同一個車來的很多游客，在走完平安梯田后，就原路返回了。一則山路彎彎，確實需要體力與耐力，再則他們大部分人認為，無論是哪個景區(qū)，反正都是梯田，看過了就好。

　　跨省越市，坐了那么久的車，走了那么遠的路，我不甘心就這樣返回，留下遺憾。獨自一個人，繼續(xù)向金坑梯田方向走去，不時遇到從金坑方向過平安方向來的游人。

　　想來，旅行，很多人都想完整體驗，不留遺憾。是的，這世間的美景，一期一會，一生也許就只有一次相逢的機會，怎么能輕易錯過呢？

　　一路上，我不停地用相機定格著這美麗。可是，相機視角有限，無論怎么拍，也無法拍盡龍脊的美。我只能慢慢地走，靜靜地看，用心感受著成百上千的壯瑤先民們創(chuàng)造的美，然后，把這一幅幅美的圖案裝在心底，任歲月慢慢塵封。

　　我相信，每一個到過龍脊梯田的人，都會被這磅礴壯觀、氣勢非凡的美景震撼。在他們的心上，一定也有著無數(shù)的語言與感受。

　　來之前，就有友人對我說，龍脊梯田的美，是四季的，不同季節(jié)去，會看到不一樣的美。是的，阡陌原野，田間地頭，最能體現(xiàn)四季之美。相信時序交錯間，龍脊梯田，一定有著最多姿多彩的春夏秋冬。

　　此季萬物萌發(fā)，群山含翠，蜂飛蝶舞，野花燦爛，正是春播之際。蓄滿水的龍脊梯田，柔情萬種。水賦予了龍脊梯田無限靈氣，一級級梯田，像天空遺落的銀鏡，鏡中風云變幻、儀態(tài)萬方。層層梯田鍍著春光，春，濃淡疏密皆色彩。天上地下遙相呼應，陽光閃耀在梯田，那靈動而柔和的氣息，沐浴加身，直抵心里最柔軟的地方，任堅硬的心融成水，化成霧，散為煙。我在想，當所有的梯田都蓄上水，要是趕上有月亮的夜晚，那一排排梯田倒映出成百上千個月亮，月光水光融為一體，真正的月華如水，月光如銀啊。

　　不用多少腦細胞，也能想像夏天的龍脊。一級級梯田，秧苗青青，滿目翠色如玉，放眼群山嬌秀。風過，成千上萬株秧苗搖擺扭捏，波浪般的曲線，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要多美就會多美吧。秧田、青山、古寨，渾然一體，相互印襯。坐立田間，聽蛙聲，聽蟲鳴，聽鳥叫，一陣陣青草香伴著清風而來，那份愜意悠然，那份神思空靈，會不會，像夢一樣呢？

　　秋，本是一個色彩的季節(jié)。而龍脊的秋，應該更加絢麗多彩的吧。想像看，成片成片的金色稻子，狂潮般卷席而來，鋪天蓋地。一畦畦梯田，于陽光下，于山風中，像不像那一個個金蛇在狂舞？稻谷的香、寨民的笑、梯田的美，交相輝映，那是多么生動壯觀的立體畫卷呢。

　　而冬里的山寨，就像這群山一樣，是寂靜的，安然的。只有一縷縷炊煙，日復一日地升騰�？墒�，如果有一場雪，那么龍脊瞬間就會被點亮。紛紛揚揚的雪，飄飄灑灑，落在梯田。重重疊疊的梯田，素白如絲帶，圣潔如哈達。這素凈的白啊，纏纏繞繞，纏纏繞繞，從山腳繞到山頂，又從山頂延至山腳，那是怎么樣潔凈的一個世界啊。世間所有的塵埃在此被洗滌，人心所有的欲念在此被清除，真是質(zhì)本潔來還潔去。

　　龍脊，云影拂弄著吊角樓，水光映照著群山，梯田伸向云天，山歌排排串串。天、地、人，合為一體，一幅絕美的畫，天地寂籟，世間渾然。

　　我們常說：走最遠的路，去看最美的風景。感謝這個世界，還有如此泰然自若的美。感謝這片土地，美得毫無雜念淳樸自然。龍脊梯田，目光過處，皆是畫。不用任何技巧，只是輕輕一定格，便，美如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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